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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菊东篱下

【5927/all27】Clair de lune

题为德彪西的月光曲, 让狗哥好好弹次琴,毕竟 弹琴说爱(狗头



有什么东西撞击玻璃窗发出了轻微的响动,敏锐的彭格列岚之守护者抬头朝发出声响的方向瞥了一眼

 

下雨了。

 

饱满的水珠斜斜的趴在紧闭的窗户上,硬生生拉扯出细长又断裂的轨迹。然后这样的轨迹逐渐增多起来,像是某种早有预谋的攻击,过不了多久就会密密麻麻的爬满整个窗子。

 

有什么用呢,像这样不知疲倦的徒劳的进攻着,最后还不是全数被阻挡在坚固的防护之外,就像某些永远对摧毁彭格列抱有无限热情的家族,狱寺隼人想,有这个功夫,多花点时间在建设自己家族上不是更有效么。还是说相比自己变得更好,看着对方腐烂更能引起内心的满足感呢。

 

例如眼前这些人。

 

“以上就是我们修正的要求,都已经以书面形式呈现在您手上。那么您意下如何呢?”

 

谈判桌这边的沢田纲吉眉头紧锁,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手上的纸质文书,不发一语。似乎是在认真考虑这些改动过的要求,但狱寺知道,他的首领正在发呆。

 

纲吉用了很长时间才终于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俗称在必要时保持面瘫。当然不是什么和平的过渡,他一向是“上台就怯场”的重症患者,家族之间的交涉和谈判甚至是酒会,都搞的仿佛上刑场。不,虽然等待的时候煎熬,但用子弹结束生命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搞不好还比较轻松,里包恩知道他这么想的时候几乎是毫不犹豫就举起了枪,说什么“试试才知道”,他明明已经试过很多次了。

 

那种必须要见人的活动,狱寺替纲吉挡过几次,交涉的时候摆出“这种小事不需要首领亲自出马”的态度,酒会则能推就推,不能推的时候狱寺几乎寸步不离。彭格列的岚守已经成为了一名出色的左右手,无论是旁观者还是纲吉本人,都非常赞同这点,当初那个暴躁的狱寺隼人早已经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您只要把对方的人都想象成萝卜白菜就可以了!】狱寺给过这样的建议,纲吉想要是这招有用他中学的时候就不会在被迫参加的演讲比赛上当众出丑了。不过六道骸倒是“好心肠”的替纲吉记下了,某次家族见面果真用幻觉把对方都伪装成了土豆。看着一个个直立行走谈笑自如的土豆,即使被里包恩在背后用枪抵着,纲吉还是不争气的笑了出来,那个时候狱寺气的想去薅凤梨叶子。

 

后来,也许是因为惊吓过多后大脑也终于觉得厌倦了,又也许是山本武的一句话点醒了执迷不悟的某人。

【阿纲,相比那些长相凶恶说话吓人的黑手党,里包恩的枪云雀的拐子和骸的三叉戟不是更吓人吗?】

好像是那么回事。

 

对于山本,狱寺总是有种莫名的竞争情绪,这一点从他们还在并盛读书的时候开始,直到现在也不曾改变。一边不服输的想压对方一头,一边又心知肚明的维持着微妙的平衡。某种程度上,彭格列的雨守也被认为是首领的左右手,但介于纲吉是个右撇子,狱寺认为自己是右手。虽然“棒球笨蛋”这个称呼直到现在也还保留着,偶尔出现在极为私人的场合。但狱寺不得不承认,山本总是能觉察到纲吉的小情绪,及时起到安抚的作用。狱寺隼人不甘心的羡慕着那样天生的直觉。

 

不甘心,所以狱寺用了很长时间学会了观察纲吉的情绪,即使是他的首领越来越擅长如何掩饰一些负面情绪,狱寺也有识破它们的信心。

就像现在。

 

彭格列的首领一言不发的样子让对方有了少许慌张,谈判桌另一边的人试图解释什么,然而被狱寺强行打断了。

“可能是我个人对‘诚意’这个词理解的不够到位?你们的条件一变再变,里面有多少诚意大概只有你们自己清楚。彭格列能够做出的让步上一次我们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只希望你们不要因为我们首领一向宽容大度就企图试探他的底线。“狱寺显然知道如何给对方施加精神上的压力。

 

然后他拿起一份文件放到纲吉面前,覆盖了原来的那份,用对方能够听到的音量,说了一句,“十代目,您看一下。”左右手巧妙的掩饰了自家boss心不在焉的尴尬。

 

纲吉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佯装着接过材料,停顿了几秒,再不着痕迹的抬起头,眉头舒展的看向对面,“不然,就到此为止吧?”

 

 

对方家族的干部引领着狱寺和纲吉,走过古老陈旧的长廊,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潮湿的空气开始四处蔓延。狱寺注意到墙壁上的青苔,外面的水气竟然通过这种方式侵入至屋内,他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真是多亏了狱寺君。”纲吉不好意思的笑笑,“大概是昨晚喝了咖啡的缘故,所以睡的不太好。我果然还是不太适应这个,搞不懂里包恩是怎么在喝了那么多浓缩咖啡以后还能睡着的。“

 

“今天结束以后我去买些decafeine的咖啡吧。”

 

“不用麻烦了,我不会再这么干了。”

 

还是去买吧,狱寺想着。可是,“真的只是因为咖啡吗?”

 

“啊……”纲吉停下脚步对着走在前面的人说,“辛苦了,我们就自己过去吧。”被点到的人略微转了头,然后似笑非笑的轻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那个人几近傲慢的态度让狱寺十分不快,这难道就是邀请他们来谈判的态度吗,刚刚也是,现在也是,对方好像没搞清楚这场博弈的主导权究竟在谁手里。

 

“我认为有必要……”

 

“狱寺君,”纲吉罕见的打断了接下来可预见的发言,“那个应该是骸……”

 

“……”

 

狱寺隼人对六道骸从来就谈不上信任,充其量就是没得选而不得已在一个地方上班的同事而已。鉴于后者劣迹斑斑,即使归顺了家族(虽然他本人从来不承认这点)也没见得就安分了下来。这人和云雀恭弥到底谁更危险他真的拿不准,云雀的态度是由始至终的冰冷冷,而骸时好时坏的作风总是让他摸不准。无数的历史事件告诫狱寺,敌人从来就不是最可怕的,家贼才是防不胜防。他之所以能够容忍至今,完全是出于对沢田纲吉的信任。因为他的首领说他们可以信任六道骸,所以狱寺隼人听进去了,但他的手始终放在刀柄上,以防某一天他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这个隐患。

 

说到底,狱寺唯一认可的,只是骸的实力而已。就这点而言,彭格列的守护者之间可谓是维持了某种微妙的平衡。他们互相认可,一路走来共同面对了许多困难,对彼此的行事作风也颇为了解,却谁也没将谁当作挚友。他们心知肚明,那是一面友好一面竞争的姿态。

 

不可退让之物谓之荣耀,那狱寺隼人的荣耀无意是“左右手”这个位置,但他从来缺乏勇气承认的是,这个称谓的定语是也只能是彭格列十代目,而彭格列十代目唯有沢田纲吉一人而已。

 

“我也以为他不会过来了,毕竟看昨天的反应更像是拒绝。但进入这里的时候就觉得好像已经在了,没想到是附身在了对方家族的干部身上。”对于骸这种“随我高兴”的作风纲吉虽然很想吐槽,但又觉得似乎辜负了对方的好意。“那等下打电话告诉山本让他不要来了,直接回总部休息吧。”

 

“过来也无妨,这次谈判对方的表现实在可疑。我不确定具体是什么,但他们无疑在拖延时间。”

 

“老实说我也有这种感觉。总觉得很不对劲,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但我就是有点难受。”

 

“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的,就是……”纲吉表情有点纠结,像在考虑如何描述想要表达的内容,“总之狱寺君,千万不要做危险的事。”

 

狱寺想开口问为什么话题突然就转到他的身上了,却恰巧被突如其来的旋律堵了回去。

 

第一个音符奏响的时候,狱寺就知道这是什么曲子。无论多久,他都可以想象到手指在琴键上舞动这支曲子的形状,它以独特的方式将他与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紧紧联系在一起。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都因为这旋律而变得不同,就像是突然出现的分水岭,将他的人生引入一个未知的领域,然后在那里找到可以为之燃烧生命的意义。

 

“啊,这个!”几秒钟之后,纲吉也听出了这首曲子,狱寺见证了他脸上从惊讶到困惑再到了然的全部过程。然后颇为吃惊的看着纲吉一脸兴奋的对他说,“是Clair de lune对吧?”

 

狱寺从来没想过,也不敢奢望纲吉还记得这件事情,有那么一秒钟他甚至在怀疑对方说的其实是另一个什么词汇。

 

 

初中三年级的时候,被音乐老师布置了写听后感这种作业,说是要培养大家对美的欣赏力。全班被分成了A,B两组,由老师准备乐曲并写在纸上,抽到哪首就要写哪首,彼此之间可能是相同的也可能不同。交上来的作业由老师筛选,将优秀的感想发表出来,全班一起欣赏相对应的曲目,A,B两组轮流进行。据结果看曲目种类很多,目前纲吉知道的就有流行乐,古典乐和爵士乐。

 

“这哪是音乐课,分明是写作课吧。”纲吉一脸生无可恋的抱怨,他抽到的是叫做月光曲的古典乐,据说很有名。可是他哪里懂什么古典乐,虽然妈妈有时候会约上朋友去听钢琴演奏会,但是他从来都只觉得那些曲子听上去都差不多的样子。别说写什么感受了,他可能会在中途就睡过去吧。里包恩知道的话肯定又要说什么“身为黑手党的BOSS这种文化修养是必备的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更何况,他要去哪里找这首曲子?

 

“啊……真是羡慕山本啊,你抽到的那首最近很流行的吧?毕竟连我都知道。”

 

“是吗?我好像没听过。嘛,不过阿纲这么说了,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了吧。”

 

“你这个棒球笨蛋,前天的校园广播播的就是这首吧!”

 

“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天广播站的人因为没放校歌还被云雀前辈咬杀了,这个人真的对校歌执着过头了,纲吉默默吐槽道。“说起来,狱寺君和我们不在同一组啊。”

 

“没关系,我无论在哪一组都是要协助十代目的!这是身为左右手的责任。”

 

“又在说这种话了……”纲吉现在颇想就这么随他说吧什么都别管了,“不过狱寺君知道吗,这个什么月光曲的。”

 

“知道哦,您不嫌弃的话,由我弹给您听吧?”

 

“真,真的吗!”狱寺会钢琴这件事纲吉是知道的,所以才会问他,但他没想到对方可以马上解决他的燃眉之急。不过转念一想,纲吉也从来没见过狱寺弹钢琴,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弹。总觉得如果就这么拜托狱寺的话对方无论如何都会勉强自己做到。“没关系吗狱寺君,如果太勉强的话……”

 

“完全没有勉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这首曲子恰巧我很熟悉。所以包在我身上。”

 

为了“让十代目更好的感受这首曲子”,三个人约在晚上去学校的音乐教室。结果山本因为要帮父亲照顾店里生意,所以没能加入进来。没有了碍眼的家伙真是太好了,狱寺当时是这么想的,他那个时候总觉得山本是个阻碍,不仅仅是横在了他通向“左右手”的必经之路上,还有更多的,暗流涌动的情绪,但至于到底是阻碍了什么,他并没有仔细想过。

 

当真的只有他和纲吉两个人的时候,又莫名紧张起来。狱寺不是那种会怯场的人,不如说任何与胆怯懦弱相关的词都难与他产生什么联系。他生在黑手党家族,在那种总是与暴力为伍的世界里,若是与弱小画上了等号,那么以后就会寸步难行。

 

对于这种突入而来的陌生感觉,狱寺将之归结于太久没有在别人面前演奏导致的。他也确实很久没有在谁面前弹过钢琴了,只有自己的时候还好,但被注视着的时候总会让他想起别的一些什么来。

 

风纪委员室的灯亮着,为了不引起某人的注意,他们没有打开教室的灯。好在那晚并不黑暗,月光从窗户射进来,刚好照亮了窗边的钢琴,竟然意外的营造了一种类似舞台的氛围。

 

音乐室里摆的是一架传统的立式钢琴,因为是教学适用,时间也很长了,所以音色并不十分好。狱寺坐在长凳上,打开琴盖,然后调整好位置。他活动了一下手指,以驱赶掌心传来的微凉感。为了避免更加紧张,狱寺刻意没有去看坐在身旁的纲吉。他深呼一口气,敲响了第一个音。

 

开篇是弱拍的大三和弦,紧跟着低音和声加重,高音和弦扩展。然后节奏型开始重复,和弦变化增加,达到小高潮的时候,四个琶音依次奏响。

 

德彪西的月光曲是狱寺与那个长头发的“大姐姐”相遇时的曲子。他被美妙的旋律所吸引,然后又因为那个奏出了如此旋律的人而移不开眼睛,那是他第一次产生了“向往”这样的感情。想要弹出那样的曲子,想要成为那样的人。自己当时真的就是个缠人的小鬼,拉着对方不肯放手。但是狱寺事后想,对方应该是高兴着的吧。

【隼人,这样不对哦。虽然是轻柔的部分,但一样是有力的,每个键都要弹到底,要扎扎实实的才行。】

那个时候的狱寺并不理解,到底要怎样才能又有力又轻柔。

 

第二部分左手是流动的分解和弦,力度增强速度加快,并由降D大调变为明朗的E大调直至高潮。随后,调性还原,低声部平稳,旋律由中声部移向高声部。

 

有点意外的是,夏马尔是狱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听众。在他将这首曲子练习无数遍后,终于能够流畅的弹下来,无论是准确度的把握还是力度的控制对于一个不及半身高的小孩来说,都已经足够出色。他颇为得意的想象夏马尔即将表现出的赞赏,即使那个时候“大姐姐”已经不再来看他,他也似乎因此而能够保留下与那个人相关的东西。

然而一曲结束后,夏马尔只平静又敷衍的告诉他【不错】,然后又意味深长的说【果然还是个小鬼】。

 

第三部分是再现段,低声部是接连不断的上行分解和弦,高音明亮,速度回到开篇。

 

其实那个时候离家出走并不单单因为憎恨。比起恨意,他在过小的年纪就品尝到了那种叫做“孤独”的情绪,仿佛立于某个虚无之地,一切皆为幻象。

他和“大姐姐”的相遇是虚幻的,昙花一样,在他能够理解和抓住任何东西之前就烟消云散,仿佛根本不曾存在于这世上。他和那个家族之间的关系是虚幻的,他以为坚不可摧的家人,不过是徒有其表的乌合之众。所以他离开了,想靠自己的力量找到一处可以容下他残破不堪的灵魂的居所。

九代目说他难以被驯服,事实确实也是这样。在心智不全的年龄被这个世界深深伤害过的人,极其敏感又有着扭曲的自我保护方式。虽然狱寺并不想承认,但他是稍微能够理解六道骸的。

伤心与害怕都太过脆弱,唯有憎恨让他们有了与孤独对抗的勇气。

 

最后,音量减弱,直至无声。

 

狱寺松开踏板,松了一口气,虽然说不上好,但也算完成任务了。这样十代目就可以完成作业了吧。很好,总算帮上首领的帮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朝合格的左右手前进了一点点。

 

“太厉害了啊狱寺君!”

 

意料之外的评价,狱寺吃了一惊。他转过头去,沢田纲吉双手握拳放在腿上,身体激动的微微前倾。似白非白的月光像霜降撒了纲吉一身,褐色的头发因为兴奋而小幅度的摆动,那双大眼睛染上抹不去的喜悦。

 

“知道狱寺君会弹钢琴,但是没想到是这么厉害啊!这双手……真的非常适合琴键。”

 

狱寺看向那双眼眸,清澈却又深不见底,仿佛泛起涟漪的湖面倒映着自己的身影。迄今为止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这般真实的存在着。

 

原来如此,轻柔但是有力的月光,那是由温柔所包裹着的强大。想要再弹一次,狱寺想,这次一定会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好。

 

 

“那时候的事情我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说起来还真是对不住狱寺君了,明明特地为我演奏了,结果最后还是被我搞砸了。”

 

“怎么会,是我的问题,也没有问清楚到底是哪个月光曲。”狱寺当时企图再弹一次的计划被突如其来的拐子生生扼杀掉,他们到最后还是惊动了云雀。因为这个,狱寺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对云雀都充满了怨念。

 

但是最乌龙的,还是他们搞错了月光曲的这件事。纲吉难得自信满满的交了作业,结果老师一脸无奈的对他说“写得不错哦沢田君,但是你抽到的那个是贝多芬的月光曲,下次记得好好看清楚题目啊。”纲吉第一次知道原来连同作曲家一起报出来是这么重要的事。后来他特地请教了狱寺,才了解有两个作曲家都写过闻名世界的月光曲,他抽到的是贝多芬的,而狱寺给他弹的是德彪西的,除此以外,叫月光曲的还有更多。

 

“当时没想到古典乐是这么复杂的事啊,不过倒是因为这个把法语的名字给记住了。”纲吉笑了起来,自己本来就不擅长这些,如果不是当年的事件,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和这种法语词汇有什么瓜葛的。

 

他们顺着琴声来到了餐厅,侍者殷勤的上前招呼二人。“虽然这么说不太好,”纲吉偏过头,狱寺默契的上前半步,微微低头拉近两人的距离,“但我还是觉得狱寺君弹的比较好。”

 

为了避免其他人听到,纲吉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狱寺耳边,竟有直抵人心的能量。怎么会比现在听到的好呢,他那个时候已经荒废钢琴有些时日了,偶尔的练习也无法弥补手指控制力的减弱。不过那以后狱寺倒是重拾起了这项技能,一有时间就练习,坚持了那么多年却再也没在谁面前演奏过。

 

搞不好就是为了现在。

 

“那么,我再弹给您听吧。”

 

然后狱寺又看到了和那晚如出一辙的喜悦,那一瞬间他有了这样的妄想,也许期待着这一天的人,并不只有他一个。

 

“彭格列!”对方家族的首领终于现身了,热情的仿佛刚才谈判桌上的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似的。狱寺注意到骸跟在那个人的右后侧,还是一副欠揍的样子,狱寺瞥了一眼那个家伙,几乎是把不满写在了脸上。“怎么样,小女的演奏还可以吗?”

 

呵,原来是这样么。他们提防了半天猜这老家伙肚子里卖的什么药,到头来是要把女儿单独介绍给纲吉。那么接下来估计就是千篇一律的套路,这样想来,大概比谈判本身还要难以应付。狱寺知道纲吉不会是那种能够当面果断地拒绝掉这种事的性格,也许下次还是应该把库洛姆带上。

 

“原来是令爱啊,演奏的十分出色呢。”狱寺有点想笑,他的十代目已经能够面不改色的说着这种客套话了。

 

“她昨天刚刚回来,吵着想要认识彭格列的首领大人。”那个男人朝一旁的侍者使了个眼色,后者就朝钢琴的方向走去了,狱寺听到音乐的声音停了下来,大概是正要往这边走来。

 

然而变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狱寺只是习惯性的侧头确认对方的位置,脑中却霎时警铃大作,他不明所以的手脚发凉,身体却比头脑更快一步的作出反应。他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十代目”,闭眼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个女人模糊的身影和她手里的枪。

 

 

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身处一个大厅,四下无人,只有一家三角钢琴孤零零的待在落地窗边。真是熟悉的让人喘不过气的地方,狱寺想,这里记录了他童年最美好的回忆,同时也是噩梦开始的地方。

 

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他早已像一个成熟的成年人一样,不再只关注事物的表面,不再只相信看到的听到的,不再只以对错将诸事粗暴的归类。他开始理解为什么对音乐一窍不通的父亲会像对待无价之宝一样对待这架钢琴,也无法责怪生母的“自作主张”,甚至替碧洋琪和她的母亲感到不公。每个人都曾经或者正在名为苦衷的漩涡里挣扎,生活这张大网从不曾放过任何人。

狱寺不会再责怪任何有意或无意在童年给予他伤害的人,至少他因此得以来到沢田纲吉的身边。

 

狱寺抚摸着这架钢琴,旋律响起的时候他脑中只剩下一个人。

 

开篇是缓缓升起的圆月,期待着心上人的心变得滚烫无比,他看到他踏碎月光而来,目光炙热无法移开。中篇是紧紧相连的喜怒悲欢,是想要触碰的隐忍不发。结尾是爱而不得悲戚,如游鱼入水,终归平静。

 

“那么久不见,我的隼人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呢。”记忆中的声线不增不减,细腻如流水,藏起不动声色的欢快。狱寺艰难的转过头,和自己一样的银发碧眼,十几年的光阴瞬间荡然无存。“ 都弹的这么好了。”对方抓过他僵在琴键上的手,温热的触感一下下抚慰他的心,“心里想着的,是哪家孩子?”

 

“是……家族的首领。”

 

“是个怎么样的人?可爱吗?”

 

“非常可爱,非常温柔,也非常强大。”

 

“那可真是太好了,可以的话真想见一见。”她咯咯笑了起来,仿若孩童般纯真,“呐,对方知道了吗?为什么结尾弹的那么让人难过?”

 

“……还没有……我……”

 

“这可不行啊,有些话一定要好好说出来,不说出来的话别人怎么知道呢。隼人是男子汉吧,男子汉可不能这样畏畏缩缩的。你父亲当年可是非常勇敢呢。”

 

狱寺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一个都问不出来。他觉得眼睛发酸,喉咙也干涩。他决定放弃思考,任由身体做主。

狱寺站起来俯下身抱住了她,“母亲。”他在她耳边喊。

他感到对方纤细的身体先是僵硬的不知所措,然后变成微微的颤抖,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后背传来手掌轻拍的触感,一下一下,好像在安抚无知的幼童。

 

“隼人,你不该在这里哦。”她的声音有微弱的哭腔。

 

【狱寺君!】

 

“听,心上人在呼唤你哦。回到那个人身边去吧。”

 

【狱寺君!】

 

“妈妈……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

 

【隼人!】

 

“回去吧!别回头!”

 

 

再次醒来的时候,狱寺看到的是一片白色,他转动眼珠,试图搞清目前的状况。

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单,自己戴着呼吸机,耳边有仪器滴滴答答的响声。他的记忆有点模糊,好像一堆毛线乱七八糟的缠绕在一起找不到那个线头。狱寺尝试移动四肢,企图让身体和灵魂之间恢复连接。

先是左脚和右脚,然后是左手和右手……

 

……右手好像被谁抓着。

 

“隼人!”沢田纲吉的脑袋突然出现在右侧,狱寺看到他眼底青黑,眼睛浮肿,“太好了!”他的首领好像又要哭了,“我还以为,还以为……”

 

【有些话一定要好好说出来。】

 

“怎么会呢十代目,”狱寺用尽全身力量去回握那只手,“不是约定好了吗,Clair de lun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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