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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菊东篱下

【团兵现代paro】这世上有很多事不能随便做 16

礼物不能随便送

 

深秋入冬,太阳的直射点已经越过赤道朝向另一个半球,轮转的四季总是带着些许感伤落寞。不过景总是用来映情的,幸福的时候萧瑟的寒冬也是充满希望的,苦闷的时候春意盎然也不过是他人的狂欢,反而滋养了内心的孤寂。

埃尔文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副惨淡的样子倒是和凌晨时分的落寞相互照应。乱糟糟几乎失去了光泽的金发,肉眼可见的黑眼圈,还有下巴上争先恐后冒了头的胡须。已经好几天没法好好睡觉了,睡眠不足甚至影响到了白天的工作,身为一个万年工作狂,罕见的出现了发呆打盹的情况。最后佩特拉实在看不下去,气冲冲的把自己的老板给撵回了家,强硬的对他说“什么时候能把觉睡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工作吧”,气势惊人的仿佛她才是主事的那个。埃尔文看向这个把担忧写在了脸上的下属,恍惚间又想起了那时为了逃命把尸体扔下马车的事情,那个时候利威尔什么也没有说,隔世的沉默却在此刻剜着埃尔文的心。“佩特拉真是温柔啊。”自觉无论是语气还是内容都和温柔这个词沾不上边的佩特拉当时吓得不轻,自告奋勇的揽下了护送老板回家并监督他上床睡觉的艰巨任务。然而有什么用呢,如果能够好好睡着的话,又哪会萎靡不振。

床是个可怕的地方,睡眠是件可怕的事情,困倦到入睡再挣扎着醒来是个可怕的循环。

埃尔文好好的洗了一个热水澡,水流带着热气席卷全身,温暖从毛孔潜入奔向四肢百骸,却怎么也到达不了心脏的位置。源源不断从莲蓬头喷出来的热水可以冲刷掉污秽和疲倦,却洗不掉潜伏了百年的伤痕累累。你又如何能奢望水汽抹去时间都带不走的东西呢。

记忆里漏掉的细节已经全部都回到了它们本该在的位置上。一知半解给予埃尔文希望的曙光,然而探得事情的全貌以后等待他的竟然是无底的深渊。他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更可笑的是几个月前他居然满心期望那个人可以记起。

 

城市中心那些富丽堂皇的教堂,比起本来的功能,更像是用来供游客观赏的。凑热闹的人流连于宏伟的建筑叹为观止的画作雕塑,只有虔诚的信徒才会匍匐在神像前交付自己的一切。埃尔文两者都不是,他对艺术无感,也不信鬼神,然而他也想不到比那里更好的地方了。这座礼拜堂远离市中心,与城市中的大殿相比它未免过分单调了些。埃尔文抵达的时候里面只有两个起身准备离开的教徒,他选择了靠窗侧的位置,静静打量起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神之子。

他并非祈求宽恕,埃尔文知道自己早已失去了这样的资格。只是这里肃穆的氛围能让他获得片刻的宁静,他坐在被告席上,等待一场自我审判。这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他能够理解人们流连于此的理由,这也是他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毁灭与重生,憎恶与喜爱,懦弱与勇气,悔恨与希望,它们成双成对存在于这间简陋的教堂的每一个角落,飘浮的空气里、静置的尘埃里,它们交织缠绕,彼此追寻又彼此背离,仿佛失去了一方另一方便没有了立足之地。

这里究竟是幡然醒悟之人自我救赎的神圣之地,还是可耻的胆小鬼的避难之所呢?接受了人们诚心忏悔的神明,如果知道这些人其实连面对当事人的勇气都没有,又会不会勃然大怒呢?

 

但这是一个无法分享的秘密,所以我只能来到这里。我有罪,埃尔文想,我不断的、不断的伤害了一个全心全意相信着我的人。

在那个已经遥不可及的时代,失望大过希望的日子。他把他从王都的地下街带到地上,间接的害死了他最亲密的同伴。然后他们活捉女巨人失败,他引以为豪的小队只留他一人。最后,在那场惨绝人寰的争夺战里,连他自己也残忍的离去。

记忆里的利威尔几乎从不拒绝,沉默着或是絮絮叨叨,冷着脸接下一切残酷的结果,那些没能说出来的痛苦大抵都化成了刀子被如数吞下。埃尔文不是看不见,士兵长房间里彻夜未灭的灯光。只是他们一个不说,一个便装作不知道。可笑的是,他的强大和对他的信任所换来的唯一下场,就是一个自私的答案和一堆等着解决的烂摊子。

埃尔文是明白的,一个人被留下来的绝望与恐惧。在那些仍未窥得对方全貌的日子里,似乎连灵魂都是残缺腐败的。但埃尔文的恐惧是黎明前的黑暗,它是糅杂了对破晓的期望,而利威尔的恐惧却是长夜前的黄昏,是带着决绝的意味。

 

埃尔文离开教堂的时候太阳已经高悬在城市上空,他原本计划直接回家,可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利威尔家的楼下。懒洋洋的民宅、安静的街道,似是在等待一个暗号,然后便能化静为动。一切都是欢愉的前奏,然而这即将到来的欢愉却是和埃尔文无关的,它们于他的唯一作用就是让心底的寂寥十倍百倍的放大。

“埃尔文?”

那一声呼唤太过不真实,以至于被叫的人眼睁睁的看着声音的主人慢慢接近却茫然无措。

“……搞什么……是来找我的吗?”利威尔抬眼盯着埃尔文,有那么一刻他怀疑自己是否认错了人。

“不……我就路过。”

“你这是什么样子。公司倒闭了?”

“哈……只是最近工作太多,休息不好。”

调笑的语句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利威尔习惯性的皱起了眉,“上去坐坐?”

“谢谢了不过我还有点事。”

“那你在这里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利威尔狐疑的看了对方一眼,然后转身上楼。太明显不过的谎言和借口,但没有拆穿的必要,他拒绝上楼总有他的理由。

 

埃尔文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会突然遇到利威尔,如今连望着对方的背影都觉得是种奢侈。

让和马可找到他的时候,他刚从奈尔家回来,心乱如麻到失魂落魄,却没料想等待他的事情更糟。利威尔撒了谎,“很好”只是用来瞒过埃尔文的托词。之前被教训的学生用了更让人措手不及的报复手段——流言,远比正面对抗有效的多。

流言这种无孔不入的东西,最初的版本也许是最接近真相的,但每一次口口相传的叙述都像是一个跳板,让它穿上越发扑朔迷离的外衣,而越是离奇就越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到最后,没有人再在乎真相到底如何,它们不过是炒菜时放的佐料,口味越重越能下饭。任暴风中心的主人公如何崩溃挣扎,那都是别人的痛苦,是与自己隔着衣料肚皮的。

埃尔文不去想从【隔壁班主任喜欢的是男人,对方还是成功人士】到【隔壁班主任私生活混乱,同时和好几个人交往】中间隔了几个人,他可以预见的是,他很快就会名正言顺的出现在这个故事里,佐证以各种照片,再来是有预谋的放上社交媒体。家长们会知道,然后向学校施压。利威尔会被迫辞职,被贴上“作风不正”的标签和教师这个职业彻底说再见,搞不好还能上一回新闻。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埃尔文可以用人类大义束缚住利威尔,他不过问对方的感受,也可以对所有的痛苦视而不见,因为那是别无选择,是唯一能走的道路。那么现在呢?要再一次强行将两个人的世界捆绑到一起,再一次夺走这个男人所热爱和守护着的东西吗?再一次,像曾经的每一次一样吗。

埃尔文想到了米克和韩吉,本是和这件事情无关的两个人,却在关键时刻也成为了欺压骆驼的稻草。埃尔文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走进了一座巨型的迷宫,弯里镶套着弯。那些他曾经也是现在都深信不疑的朋友,他们应该是他走出迷宫的指挥塔,但却摇身一变化成了路上蛊惑人心的幻影。他们本该是大海上的救生圈,深井里的绳索,高空中的降落伞,现在却成了埃尔文自我放逐的帮凶。是啊,那两个人不是也各自为了另一个人,将贯彻到底的原则统统舍弃了吗。

 

利威尔重新出现的时候递给埃尔文一个风格简约的小盒子。

“偶然看到的,觉得挺适合你就买下来了。算是之前帮忙的谢礼。”

他到现在还是什么都不对他说,他打算如何解决那个问题呢?埃尔文心事重重的打开盒子,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条翠绿色的波洛领带。

“……很……漂亮。”漂亮的让人无法直视,也让心脏忘记了跳动。

“我说……发生什么了么?”

埃尔文直视利威尔的眼睛,那双眸子深沉而纯粹,一如它们正直温柔的主人。迄今未至他所背负的所有记忆,都变成了一种教训和警示。它是通向过去的钥匙,是遇见利威尔的铺垫,也是旷野中巨大的坟墓,埋葬了埃尔文所有的爱和希望。

还不晚,埃尔文想,还有机会。

 

TBC


还有四章,仿佛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我。。。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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